登月先鋒 | First Man
尼爾阿姆斯壯的英勇故事耳熟能詳，但在塑造傳奇的背後，你我又對阿姆斯壯走到這一刻進而說出經典名言的舉國歡騰之時的心酸與血淚理解了多少？以《進擊的鼓手》和《樂來越愛你》奠定金獎成就的年輕導演，達米恩查澤雷這回瞄準尼爾阿姆斯壯光鮮亮麗鎂光燈之下卻不怎麼為人知的登月計畫，帶我們回到1960年代的NASA，揭露傳奇背後的迷人故事
《登月先鋒》直直的令人譁然，透過完美的技術層面，優雅同時緊繃的配樂輔佐，時而刻意復古基調的影像展示，給予了電影無時無刻的屏息以待，鏡頭之唯美難以用言語去形容，月球表面的純淨、莊重、無聲無息和遼闊皆以聲音的嘎然而之與鏡頭的遠眺及環繞，不時穿透著空無一人的空間感與震撼感，身處1960年代亦著重釋放了銳利真實的時代感軌跡，單從技術面的操盤來看，《登月先鋒》確實美輪美奐、氣勢十足，美的實在讓人窒息
兩個小時半的觀影體驗，浩瀚緊張同時夾雜悲憤痛苦，情感處處蔓延跟隨著故事行進展露無遺，技術面的成熟加上達米恩查澤雷活用鏡頭去述說故事的語言意象，讓《登月先鋒》很是擁有詩意與美意
但就敘事面來說，無法成功的盡善盡美，仍是電影本身的非戰之罪，畢竟達米恩查澤雷選擇了一條並非那麼大眾化主流的路線去撰述一趟關於「返家」的心靈故事，史實的登月傳奇在前也都只是一個小小人生當中的其一旅程，《登月先鋒》便是藉由這趟可能只去無回的登月行動，詮釋著歷史的哀愁、人生的難題和家庭的釋懷，各個串接，著實鉅細靡遺，兩個小時半難免稍微感到煩悶和疲憊，可倒吃甘蔗的故事享受，仍是我對《登月先鋒》熱愛的美好感受，從阿姆斯壯本擔任飛行員到報考NASA甚至成功登陸再返回的過程，皆緊密扣合著阿姆斯壯對於家的思念及遠離，以至於整個登月的足跡也展露了阿姆斯壯生命歸途的輝映
因女兒病徵早逝而漸行漸遠了家庭的阿姆斯壯，透過埋頭工作或面對死亡，也都好過面對失去親情的傷痕，結尾的嘎然而之，因此呈現的曖昧且充滿想像空間，返回地球的阿姆斯壯隔著一道玻璃與妻子面對面，《登月先鋒》述說著回家的故事，最終，阿姆斯壯看似回了家、放下了，但那一道玻璃牆的距離，暗喻著這些看似，確實有其不確定性，一半的阿姆斯壯回來了，而另一半的阿姆斯壯？我們只能猜想，他或許仍在月球上，找到了自己的救贖
達米恩查澤雷於視覺、聽覺至深層的心靈感官，又一次的紮實詮釋出理想與煎熬互相拉鋸的故事命題，看得絲絲入魂、充滿詩意卻又總是哀愁，看似熱血澎湃的登月行動，在達米恩時而柔順時而衝撞的筆觸敘事底下，怎麼樣都熱血不起來，反而是一絲一絲的憂愁席捲而來，刻意壓低了成功著陸月球表面的興奮華然（未見市民的歡欣鼓舞和美帝政權的呲牙咧嘴），取而代之的是尼爾阿姆斯壯內心同樣浩瀚的孤寂與哀傷，代替了功成名就去追尋阿姆斯壯所欲意逃離並終將釋懷的家庭創傷
以往阿姆斯壯的登月第一人歷史，夾雜在美蘇之間的太空競賽，傳遞給後人的皆有著濃厚的大美國英雄主義（關於美蘇的太空競賽，因為是必要但並非所述重心所以相對平穩的帶了過去），《登月先鋒》則退去這層誇耀之詞，展現阿姆斯壯最純然的人性根本，他不是英雄，他只是一位父親，《登月先鋒》盡力在完成的那一刻去英雄化，為的是還原最真實的歷史紀錄始末，刻意少去了登陸月球時應該必然的莊重，因為這一刻的成功，是成千上萬的屍體堆砌而成的，阿姆斯壯自然不是英雄，一切都有代價（NASA因為太空競賽而略有罔顧人命也是最大的爭議點）
足以是《登月先鋒》引以為傲的迷人特點，它談人物不誇大其詞，不管歷史怎麼去書寫阿姆斯壯，《登月先鋒》只管呈現最實際的人生，關於阿姆斯壯成為第一人之前的刻骨銘心，它也談論造就歷史的犧牲，而不是總一如既往的大美國勝利姿態，在這場競賽裡沒有誰是贏家，每一個為科技付出甚至犧牲生命的人，都該以英雄之名夥同阿姆斯壯源遠被後人頌揚，這才應該是歷史裡最為公平的樣貌，《登月先鋒》不造神，它還給了每個為登月歷史奉獻己身的人一個歷史沒有給予他們的公道，平均的讓所有角色都有自己的光輝時刻，他們，全都是英雄
《樂來越愛你》之後，萊恩葛斯林第二次的與達米恩查澤雷合作，《登月先鋒》在角色形塑上之立體動人，除了歸功萊恩精湛細膩縮放自如的演技方針以外，達米恩查澤雷筆下描繪的阿姆斯壯，有一點憂鬱、多了些哀傷，卻又那麼親近於人，以往敬仰的英雄人物，原來就跟一般人無異，阿姆斯壯面對小女兒的癌症逝世，始終走不出的他奮力投入工作，卻敬而遠之了家庭，都深深的為人著迷而端引出至深的情感共鳴
從萊恩所扮演的阿姆斯壯環視登月計畫的每個裡裡外外之人，見證各自的家庭溫度，卻也眼看著科學成長不斷的犧牲而毀損了好多個家庭，送走女兒之後NASA的諸多同仁也都紛紛殉職離去，達米恩輔以特寫鏡頭的靜態捕獲，讓觀眾跟著阿姆斯壯當下的心境波動，作夥替歷史帶走的先烈靜默和哀悼，緩緩的道出傳奇之後的悲歌與爭議，萊恩葛斯林轉換情境平穩紮實的緊扣著觀眾的情緒波紋，並依靠著傑森克拉克等人詮釋配角的眾太空人們，漂亮的去襯托著阿姆斯壯生命歷程的大起和大落，本已是撫平傷口的同胞好友，卻在歷史的演進鴻溝中一一喪命，無數次的喪禮，宛若訴說著同樣的苦痛，藉由《登月先鋒》，我們這才明白，坐享勝利的代價，竟是如此的巨大
伴隨丈夫阿姆斯壯走過人生半百的妻子珍妮特，由克萊兒芙伊擔任演出，時刻擔憂丈夫安危卻又對丈夫總是自責女兒去世而疏遠仍然還在的妻子孩子們感到氣憤，這些情緒，厲害在於克萊兒芙伊幾乎沒有明顯的詮釋而出，反而是循序漸進的跟著劇本推演，搭配克萊兒芙伊絲絲入扣、轉換於悲憤和憂心的靜態演技展現去使得觀眾看到最後皆會獲得和我相同的「體會」
塑造有佳的角色，不必刻意他都能徹底進入人心，珍妮特就是由克萊兒芙伊完美的揮灑著角色最迷人的價值和特色，甚至擁有不輸、可能還超越萊恩葛斯林鋒芒的亮麗表現，珍妮特的存在、可以說是沒有了她就沒有現在的阿姆斯壯，萊恩與克萊兒的火花碰撞亦精準的令人信服，兩人毫無疑問，共譜著一段可歌可泣的歷史情詩
《登月先鋒》的好看，不言而喻，心靈上的、情感上的、實際上的、感官上的，《登月先鋒》各個環節都是出色，唯獨敘事上再緊湊些想必更為適切，萊恩葛斯林自《樂來越愛你》、《銀翼殺手2049》到《登月先鋒》，屢屢挑戰沉穩演技路線，憂鬱小生路線則數次有足以逼哭人的強烈實力，《登月先鋒》的文藝氣質走向，果真萊恩葛斯林仍是不二人選
達米恩查澤雷始終以降低勝利的渲染，以成就所帶來的犧牲為題，去雕塑阿姆斯壯這一號人物，萊恩更賦予了阿姆斯壯更豐富的情感與味道，他的傳奇暫時歇了息，阿姆斯壯總算像是個人，一個很好親近、擴散共鳴的平凡人，登陸未知只是一個過程，《登月先鋒》談的多的，仍然是歷史的代價，以及阿姆斯壯，不平凡卻也那麼平凡而真誠動人的精彩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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