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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察朱威爾事件 | Richard Jewell

較於以往，《李察朱威爾事件》溫順卻同時又好是銳利，克林伊斯威特同樣欲意讒言一次平民英雄的崛起故事，可是重點就是那個「起」，成為了電影直線脈絡的直接軸心，起身之路是如此的起起伏伏，正是因為克林伊斯威特想在《李察朱威爾事件》裡頭帶來的不僅是英雄一題，他反而著重將「英雄」和其「正義」的本質，做了一番重塑與辯證

伊斯威特執導生涯反覆呈現過的主題，這回在質疑媒體總是未審先判借刀殺人及政府壓迫致人於死的加大壓力架構下，更顯得尖銳又充滿莫可奈何之悲，循序漸進後，《李察朱威爾》真正感興趣的主題於時而萬劫不復、時而好生憐憫的萬千情緒堆疊中，細細緩緩的被全然烘托而出

如果英雄和罪人的定義因為世俗眼光的強壓與判定而迅速轉變，那我們凡人在限固自我、隨意判別、形同殺人的標籤底下，生命和理念還能有多大意義？這是《李察朱威爾事件》這回提出的深刻哉問，出乎意料的是，到頭來我們才知道，原來兩種高低差的身份竟是那麼的接近，也原來隨隨便便憑著外貌、過往和身世就能夠徹底翻轉一個人的價值，探討英雄上頭，《李察朱威爾事件》用不間斷的打擊觸動英雄心底最真實的堅定，究竟我們應該如何去正視一名英雄的真實樣貌，難道真的要像是大眾傳達的那樣壯碩高大、帥氣挺拔嗎？這樣的刻板印象，將扼殺任何人的可能性，如果，世界裡的真實英雄其實只是一名樣貌普通、背景簡單、身材渾圓的不得志男子呢？

《李察朱威爾事件》便成了克林伊斯威特在好幾部平凡英雄之後，試圖帶出的一個新主題，欲意探索真實英雄的各種面容與力量，所以在這部電影裡面的李察朱威爾，於英雄或是惡人的兩面交錯中掙扎生存，卻仍不失他隨時樂意幫助人的那顆心，即使有些人只是想弄死他，李察也絕不惡言相向，過於平凡的正義，讓李察其實更有人情味，縱然痛心而失落，但我們同樣明白環境沒辦法擊垮李察內心之堅強，有點樂天、有些傻氣，卻始終正義凜然，這，已夠格成為一位英雄了

曾經說過，年輕時的克林伊斯威特詮釋演出的是虛構的銀幕英雄，而英雄退居二線，反而是真實而平常的英雄事蹟，才能讓人懷念起往日的風光，我們的生活平穩安然，人間不起眼卻了不起的英雄則替平淡世界攬了一點奇蹟，虛無的英雄不足掛齒、現實的英雄才能彌留人心

所以克林伊斯威特80來歲的執導手筆，便專注於細細重現人間平凡小人物的英雄故事，不論是《美國狙擊手》、《薩利機長：哈德遜奇蹟》，甚至是較於小品口碑略顯中規中矩的《15：17 巴黎列車》和《賭命運轉手》，都是小人物困境，亦步亦趨透過看似平凡無奇的瑣事成長為英雄的人物故事，直至今日的《李察朱威爾事件》都是這樣的一個平民英雄模組，照理來說，克林伊斯威特後期的電影都彷彿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僅僅唯一的差別，就是每部作品的內裡經過幾番書寫和各自闡揚的命題發放，讓電影也都坐擁了得以與眾不同的精彩

克林伊斯威特為了確保與真人真事相符，因此這次找來了保羅華特豪澤，也是他首次擔綱主角，或許是角色需求，他的語調有時候好慢好迂迴，舉動又過於求好心切，這當然並非不好，反而相當程度的利用似乎總是猶疑的口吻及稍微怪異卻只是善意的言行舉止，帶起觀眾對李察種種的擔憂，我們知道他是好人，也知道政府機關首先對第一發現者起疑是如此荒謬，但人就是這樣，刻板印象滿布其中一時之間難以抽離，正因我們明白這種殘酷，所以當他的行為有一絲不當，則成功的讓觀眾的內心不時緊張祈求著「拜託別再讓李察出紕漏」，儘管他只是木訥、不善言詞卻又熱情細心了一點，就算政府機關想方設法構陷他，他仍想成為政府底下的執法人員，天真的認為政府一定是好人，這都不是他的錯，卻依樣只因外貌行為不是媒體或FBI覺得的那種英雄模樣而被冠上未審先判的直接罪名，無時無刻使人痛徹心扉

克林伊斯威特藉由《李察朱威爾事件》和保羅華特豪澤的詮釋，大力批判媒體及官僚體系的血淚荒唐，要如何摧毀一個好人的人生，其實很簡單，這讓《李察朱威爾事件》的故事從開頭英雄式的愉悅直接掉到了罪惡的悲劇，所以最後李察好不容易重拾清白生活時的不敢置信之潰堤，我們同時能在最深的情感中感知到那股溫暖釋懷，儘管保羅華特豪澤是第一次任職主角，但他恰如其分的性格詮釋，卻緊抓觀眾情緒一點都未見膽怯和生澀，跟那麼多一線大咖同台較勁仍能穩住台場不至落漆，《李察朱威爾事件》因華特豪澤的表演，在釋然命題的闡述上更具有了真誠的生命力

而除了保羅華特豪澤意外優異的演出外，其他本就是一線硬底子演員的山姆洛克威爾、凱西貝茲、喬漢姆和奧利維亞魏爾德，分飾各自的角色群星飆戲都好是過癮且不失屬於自己的一條戲份完整曲線，開場便是以一段際遇論述男二華森之所以相信李察進而替之辯護的難得友誼，山姆洛克威爾有點痞感可是緊要關頭仍然令人溫暖可靠的形象靈活駕馭在律師華森身上，有他堅定為李察坐鎮前線，觀眾便替李察感到安心，沒有錯的，看山姆洛克威爾演戲還是非常過癮，凱西貝茲擔憂的母親角色，不管是對兒子的驕傲或是不捨亦或堅信，一場記者會神情自堅強逐漸展露脆弱直至淚崩，展現了渾然天成的成熟演技撞擊觀眾內心，有了這樣的母親當後盾，李察便足以天不怕地不怕，凱西貝茲的表演，實在是非常暖心，世界還有王法存在，至少這是母親芭比透過他的愛，勇敢告訴我們的

至於兩位分飾政府FBI和媒體記者的本作直接論述的官媒反派，喬漢姆前半段正義時刻的詮釋帥勁十足，但用計想扣罪於李察甚至被同樣不擇手段的記者勾引上床鬧大事情之後，那種欲意弄假成真的官媒惡嘴臉便毫無保留的浮出了檯面，喬漢姆帥氣硬漢的外表，扮起此樣惡質下的反差兇猛，反而讓他令人厭惡的官僚說服力更足，無時無刻氣的牙癢癢

而奧利維亞魏爾德的媒體記者一角使壞程度也輸人不輸陣，充分體現媒體為了利益而間接殺人的黑暗墮落，為了頭條能夠出賣身體不擇手段，外表美麗個性卻狂妄自大，奧利維亞魏爾德的表演的確使觀眾見識到了魏爾德退去知性與漂亮，轉而迎來的是瘋狂又不羈的狂人記者，象徵嗜血媒體的凱西是摧毀李察人生的第一線兇手，凱西原先的心狠手辣幾乎是完全的惡，不管是批判或是歸咎媒體禍源，凱西都顯得有那麼一點意思

可惜的是，或許求一個合理的收尾以及緩頰對媒體過於強悍的未審先判之指涉批評，早先凱西無良心不求證卻在一場刻意的轉折後讓她動身求證真相流露出濃厚的良心同情及罪惡感，這心境只憑藉一次被律師華森當眾指責媒體無良便火速轉彎(尤其凱西在被指責的當下仍理直氣壯無悔過之意)，實在是沒有什麼說服力的讓轉折淪為劇情工具，觀眾最初對她的恨也難以一時半刻的跟著轉圜，實質構成凱西一角的劇本遺憾，奧利維亞魏爾德的表現還是很好，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未給穿針引線的凱西一次妥善的心境變化收束，成為了電影中最為引人失望的處理部分

《李察朱威爾事件》就是一部克林伊斯威特電影，也一樣是一部平凡人突然掉進了極端壓力環境的故事，一樣是好看，只不過，同時亦僅是不過不失而已，克林伊斯威特雖然都能將電影穩紮穩打的淬鍊出故事的本質，輔以慢條斯理的心境交流改變讓電影從來不會不好看，可是，就也真的都是穩紮穩打，重現了一次紀實、一個命題和一號角色，打理的亦確確實實不致鬱悶，但也就只有這樣了，關於媒體及政府的勢力迫害、攸關人性的本意堅定與殘害，《李察朱威爾事件》質地上的重心詮釋是很好，情緒的起伏在李察正直卻被無端誣陷的正反悲喜擠壓下屢屢膽戰心驚替之擔憂，而編導提出的敘事方能以極盡圓融完滿的人性化方式收尾，在整個故事的完整性上提出論調也能夠溫柔作結，可就是少了一種大鳴大放的衝擊，人性、社會、刻板到平凡英雄，固然都設身處地詮釋其中，但就是沒能擁有更開闊的角度來深化作品印記

不過關於媒體的亂象、當權者的暴力、各種偏見與刻板以及非典英雄形式問題，都有別以往的伊斯威特，在《李察朱威爾事件》裡述說了相對不同的路線啟示，象徵與諷刺、批判又寫實，儘管已是24年前的事件，放在當今仍舊使人百感交集細細省思，伊斯威特的電影近年來愈來愈相似，但不得不承認，它們皆緊貼人心，所以才終究只能那麼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