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方程式

黑暗騎士 | The Dark Knight

克里斯多福諾蘭「黑暗騎士傳奇三部曲」最為經典的一章，《黑暗騎士》的精彩性及影響力無需多言，小丑的極致刻劃演出亦狠壓了蝙蝠俠風采讓萊傑版小丑至今都是粉絲心中最棒的版本以及2020年來最傑出的反派，以《蝙蝠俠：開戰時刻》為首，探索了布魯斯韋恩集罪惡(覺得是自己害死了雙親)、恐懼、陰鬱等多種負面情緒於一身，並在設法拯救高譚市的蝙蝠俠身份裡找到了同樣孤寂悲傷卻有所助於釋放心靈的使命，另用冷冽硬派的社會劇情方向塑造了黑暗騎士的整體故事，書寫著布魯斯韋恩這一位除了有錢之外沒有任何超能力，本質上其實也只是一個比其他人更常做伏地挺身的普通人而已的「平民」英雄

而諾蘭深知蝙蝠俠吸引人的精髓，他的平凡正是人們對他產生共鳴的原因，因此《黑暗騎士》三部曲沒有以往的卡通化或魔幻風格，高譚市就是一個你我居住的灰暗社會模樣，極力建構出寫實的黑暗世界因為與我們如此接近，我們才深深受到吸引，《蝙蝠俠：開戰時刻》已是如此，到了《黑暗騎士》則更是如此

諾蘭曾說，《黑暗騎士》三部曲對他而言是三種不同類型的電影，就我們看來，三部的社會議題敘事軸心的確各有各的延展發揮，拿捏出了世界失序的概論，從頭到尾的幾乎描述了一個人類文明於生於死的一切詬病，並以裡面的反派角色分別做為三個時期的推動者，反派引導故事走向，才成就了彼此舉足輕重的地位，諾蘭讓罪惡定義了三部電影，不止這些反派都是社會悲劇催生而出的創造物，目的亦為剖析三種各自為政的議題闡述，在與社會的病徵隱喻結合下，讓觀眾每每都能深感共鳴，同時反派們也映照著布魯斯韋恩內心起承轉合的多樣面向，蝙蝠俠與小丑的對立，詮釋了諾蘭的血淋淋世界中沒有神、沒有超能力也沒有純粹的善惡二元，只有一個比現實還現實的社會和人性，並透過一位徹底的無政府瘋子，以及一位意志比神還堅定的瘋子，刻劃了世間的混亂與恐慌的風暴，是如何一點一滴滲透在這一個社會，尤其在小丑把警方及蝙蝠俠耍的團團轉的轉折再轉折裡頭其安排，正一步一步的瓦解著社會的整體認知，人性、法治和體制的真實呼之欲出，操弄人性善惡於股掌間，一再考驗著蝙蝠俠自我信念與私刑正義的底線

特別不得不提那一場讓平民與罪犯分為兩條船的道德實驗之編排真的高招出色的使電影命題有了一個強而有力的結論，緊張之際對小丑所謂的人死前才會展露真面目的人心有了最直結的剖析，但這一段卻也是整部電影中小丑唯一的失策，錯估了人其實保有的善良一面，在已夠黑暗的故事裡，也在於其中，些微綻放了人性的光輝，罪犯曾經犯了錯但入獄已是代價你又何嘗能因他是罪犯而忽視他們的生命，而平民百姓雖然無罪心卻一度染了黑，諾蘭的立場對置將心比心之深入探索，其絕妙安排以及導引出的巨大張力掙扎，實在是拍案叫絕，至今已沒有超級英雄電影，能夠如此拉扯著你的心了，《黑暗騎士》是那唯一中的唯一

《黑暗騎士》不愧於成為影史上幾乎最經典的一部超級英雄電影，現實角力的拉扯，小丑極致的描繪以及玩弄黑白兩道的瘋狂，到重新解構蝙蝠俠堅信的理念與他的內心，仍在數度被小丑逼出自己的私人情緒看見了布魯斯韋恩的脆弱和無助，只是他為了樹立希望的象徵而從來無法表達出來

《黑暗騎士》在峰迴路轉劇情又高潮迭起的編寫下，除了籠罩著比首集更深更黑暗以及壓抑沈重的氛圍，窺探遊走於正義和邪惡之間的心靈波瀾，亦將蝙蝠俠真正的、徹底的展露出其的血肉，讓他更像是一個平凡人，也更具有奮不顧身裡的迷人魅力，同樣的是，《黑暗騎士》當然很刺激震撼，但終究它不是一部動作電影，動作戲仍在而且片尾結合3D掃描投影運鏡的第一人稱打鬥場面甚至相當酷炫，可在之前的兩個小時，諾蘭皆一樣的完全運用著蝙蝠俠所能夠發揮的社會框架，讓他自己盡情在蝙蝠俠的範圍內揮灑自己想說的人性犯罪故事，它的精彩刺激就是屬於紮實黑色劇情電影的那種強悍，只要抱對期待，《黑暗騎士》完全是顛覆了世人的想像

必須一提的是，克里斯多福諾蘭不僅僅劇本強議題深，還往往能留下既震撼而餘悸猶存的作品收尾，簡直不可思議，《黑暗騎士》三部曲以社會崩壞結構形塑形塑蝙蝠俠的作品當然也少不了一個令人後勁不斷的故事收束，諾蘭將所有前面的支線、小線索在最後一刻全部匯流起來形成了一個圓滿的故事，劇本的結構美也於此呼之欲出大感滿意之後，輔以總結的對白、詩意的寫詞以及好搭檔漢斯季默的磅礡配樂，更是使諾蘭能夠在高潮以後再一次的輕鬆將觀眾的情緒堆疊出高潮同時意猶未盡，時時刻刻挑起情緒，讓已近乎完美的《黑暗騎士》在最終更是完美無瑕

結尾之震撼是名留青史的級數，最後的註解和提出的思考性更是讓電影在絕望中看到了一點點的期望，不論它是不是真的夠好夠正確，小丑意義上的勝利是這樣，「你不是當個英雄而死就是活著看自己變成壞人」的雙面隱喻也是這樣，更不用說作品尾聲窺探謊言是好是壞，用「謊言」來維繫彼此甚至世人希望的善意難道就不是謊的大哉問，直到電影尾聲，諾蘭仍持續為《黑暗騎士》注入深刻且引人深思的真實層次之延續，並在作品嘎然而止的震驚下，處處為觀眾寫入了最寫實的情感悸動

「謊言」，不止為第三集的反動形態開了個頭，也實際的表態了要求安定，我們的人生及世界已都是因謊言而構築的真相，即便我們是知情的也在潛意識裡頭允許我們自己繼續被欺騙，這才是這個世界愈來愈可恨又悲哀的地方，我們甚至還不能忽略掉小丑的計謀轉折其實也建立在一層層「惡意」的謊言裡頭，兩種不同的謊，強烈對比的衝擊於此成形，模糊是非徹底交界，我們卻又總是無能為力，因為建立制度希望及隱喻的每一則謊言底下，藏著的是多少的無可奈何，我們終究不得臆測那樣的情非得已

阿福燒掉了瑞秋的信，為的是給布魯斯韋恩支撐下去的動力(布魯斯韋恩因為瑞秋的情和等待才有了擔起責任無私奉獻的覺悟)，蝙蝠俠承下了所有的罪，以謊讓哈維丹特的希望形象得以延續，是希望哈維這位比他更值得勝任「希望象徵」的英雄能夠繼續為不知情的人民帶來希望，於思考謊言是對是錯的問題下，我們甚至無法否定亂世之中的謊言其實是不可或缺的了，又怎麼糾結在對錯上頭呢，《黑暗騎士》形塑了無比真實的失序世界，用亂世來重新解構了世界運行底下的罪與罰，並帶領超級英雄電影朝向更深沉悲哀的方向邁進(蝙蝠俠在結局意義上戰敗還必須為了大局為重而逃亡，幾乎沒有超級英雄電影得以激起那種寫實的情緒漣漪並達到此種厚度，至今仍是相當另類且獨特的超級英雄電影結尾)，《黑暗騎士》已經不是超級英雄電影了，它，就是我們的現實

克里斯汀貝爾是許多粉絲也是我最愛的蝙蝠俠，這點千真萬確，在《蝙蝠俠：開戰時刻》時，諾蘭重塑了蝙蝠俠道德私刑抓穩平衡的象徵崛起，並在成功的象徵下，擴展了諸如「蝙蝠俠模仿效應」的現況，替布魯斯韋恩的處境更顯得挫折(偽蝙蝠俠被利用殺害)，且在《黑暗騎士》安置了蝙蝠俠的反面共生體小丑一角，以小丑崇尚的混亂擊碎布魯斯的信仰，徹底探索了英雄反派的存在關係，蝙蝠俠與小丑於原著的對立面敘說他倆皆為奇人異事的瘋子來表達一善一惡是自己所選，且因為有彼此的一世宿敵，他們也才更加完整，這一部分在《黑暗騎士》裡非常精彩的詮釋而出

小丑一句「你完整了我」，連接了蝙蝠俠及小丑兩個角色，不僅僅確立兩人站於天秤兩個極端的相似之外，也呼應了阿福所說的，樹大招風，蝙蝠俠帶來希望，卻也讓各路惡棍有了摧毀的一個目標，小丑在《黑暗騎士》中的目的除了證明每個人都是惡的，只是因為制度而隱藏了起來，需要面對臨死之時才會顯露出最真實的自己，然他也是為了擊碎蝙蝠俠的信念並嘗試看著跟自己如此相似的布魯斯會不會有淪喪的可能，那一場警局對峙，便令人震懾的於崩潰邊緣看見了布魯斯對親人愛人的私心仍舊擁有且幾近被逼了出來，終究被擺了一道，瑞秋在震撼的譁然之下喪生，同樣是失去，反而立刻以布魯斯正義希望的哈維丹特與之做出了一個對照，最終，哈維沒能承載這股哀傷而徹底墮落，布魯斯則於絕望中走向了另一條路，繼續堅持，因為他知道瑞秋等著他，靠著這份情(當然，這也緊貼著善意的謊言是否就是絕對正確的本片議題在片尾預留一絲感嘆)，他才不至於塌陷，仍舊銘記了瑞秋告訴他的復仇於事無補，正義方能杜絕憾事，信仰堅定，在小丑、雙面人與布魯斯的周旋下，映照了人性最細思極恐的深不可測

蓋瑞歐德曼與摩根費里曼的演出依然紮實討喜，一個是最後正義的警壇希望，一個是蝙蝠俠的最強後盾，幽默與嚴肅的平衡處理，襯托出角色豐滿真情與苦中作樂的哀傷，相互閃耀了彼此的魅力，再再都只有更上層樓的演出，米高肯恩的阿福其抉擇於支撐布魯斯及擔憂的希望謊言，仍是見得了阿福溫暖又厚實的親切感觸，布魯斯與小丑的差別就是，布魯斯擁有滿滿的愛維繫才能終日站於良心的一方永不凋零，而米高肯恩的阿福便總是讓我們覺得美好，有了如家的一個溫馨體會

到了克里斯汀貝爾的掙扎與絕望卻仍保持住希望，亞倫艾克哈特的正義凜然主宰命運至徹底墮落只相信機率是唯一的公平(經歷了最糟的一天的代表)，以至於幾乎可稱為本作的第一主角由希斯萊傑演出的小丑，三個角色的拉扯，為《黑暗騎士》的人性轉變及思量帶出了精準的對照，同時英雄反派共生的描繪亦是表露無遺，不為錢財不屑黑道，純粹堅信人性的惡，堅信著不論再高貴的情操，只要經歷了最糟的一天之後也會向下沉淪，就是要證明世界沒有那麼善良，並且，小丑這一個反派在劇本的操刀以及希斯萊傑的詮釋之下，其無政府的失序瘋狂，那個精湛程度更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我想，看過《黑暗騎士》的觀眾沒人能不對希斯萊傑的小丑俯首稱臣，英年早逝而彌留下的遺作，讓我們有了《黑暗騎士》這部萬世經典供予緬懷，希斯萊傑，實在精彩的難以言喻

百看不厭，真的是我對於「黑暗騎士三部曲」的一次註解，尤其是《黑暗騎士》，沒有一絲贅戲，兩小時30分的片長每分每秒都被填補的順暢震撼，峰迴路轉的格局佈局更是刷新我們對於一部超級英雄電影劇本究竟能夠多紮實精細的複雜想像，克里斯多福諾蘭幾近脫胎換骨的改造了超級英雄的樣貌，讓「黑暗騎士三部曲」之於其它漫畫英雄電影，顯得完全不是一個等級，藝術片和商業片的討論變得毫無價值，《黑暗騎士》不但拍出了古典悲劇的晦暗感受，在心靈與視覺的震撼上頭則亦狂野浩大，把藝術電影和商業電影集於一身，讓《黑暗騎士》完全無可挑剔，還在小丑天才般的隨機應變之詭計(天才與瘋子僅是一線之隔於電影裡徹底體現)以及欲意製造恐慌引燃每個人內心的惡魔之時探討了恐怖主義、越界權力(不道德的全民監控)和謊言治國(即使是期望希望永存的善意的謊言)等美國現今的社會病症與爭議痛楚

不若後期的超級英雄總是以英雄本身做為推動故事的核心，《黑暗騎士》是以更具魅力共鳴的議題敘事做為故事脈絡，只是那個社會裡頭剛好有英雄(其實也只算是有點能力的平民英雄罷了)，使超級英雄真正變成一個良好探討社會的象徵媒介(漫畫本身就是反映社會的訴求渴望)，不落俗套，「黑暗騎士三部曲」才得以如此傳奇不朽精彩萬分，最珍貴的是，《黑暗騎士》好看得無懈可擊百看不厭，各種年紀觀賞都彷彿能夠應對現實的瘋狂而產生不同的感觸進而衝擊心境形成漣漪，一點也不誇張，《黑暗騎士》就是如此，完美、寫實、黑暗且驚豔，美好到電影的每一秒鐘，都不曾被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