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方程式

黑暗騎士：黎明昇起 | The Dark Knight Rises

暴風雨前需要短暫的寧靜，才能突顯暴風雨來臨之時的聲勢浩大，黎明前就是要先有黑暗，才能感受到黎明降臨時的炙熱曙光，《蝙蝠俠：開戰時刻》是初出茅廬的微光，《黑暗騎士》是直探深谷的黑暗，而承接前兩部並註定邁向終結的《黑暗騎士：黎明昇起》便是黑夜過後終將到來的黎明，不只是蝙蝠俠的一蹶不振到重拾信念的重生旅途，也是高譚市民真正獲得希望的天明時刻，更是布魯斯韋恩卸下蝙蝠俠，讓它幻化為實際潛藏於每個人內心象徵的絕美總結

三部下來，雕塑出一套徹底起承轉合前後交織呼應的傳奇故事，從《蝙蝠俠：開戰時刻》的恐懼，到《黑暗騎士》的混亂，再到《黑暗騎士：黎明昇起》回到了蝙蝠俠自己，專注於在最後一程的希望復甦之後，又見蝙蝠俠的奮力再起，並細細窺視布魯斯韋恩一路上於心中的掙扎轉折，從《黑暗騎士》的逃亡身份隱居自身不再牽掛俗事，直到社會需要再次回歸高譚，卻被打到谷底後歷經刻骨的底層陰暗最終感受重生的曙光，《黑暗騎士：黎明昇起》鋪敘了布魯斯韋恩雙重身份於他的一生，不僅僅帶他重新省視了自己的缺憾，也給了他理解脆弱再度站起的契機，更奠定了蝙蝠俠精神的發揚光大，扎根在你我心中的那一個平凡英雄的故事，都將使我們成為更好，並且老淚縱橫的，好好送上蝙蝠俠最後一面

《黑暗騎士：黎明昇起》除了無與倫比的震撼以及撼動人心的動人史詩之外，回到了最初的本質，讓布魯斯韋恩從隱居再度歸來省視了蝙蝠俠身份的根本意義，敘事重心回到了布魯斯韋恩身上，即使這一集多了不少角色，但新角色的登場輔以諾蘭在編劇上的出彩，讓這些新角色都有著與蝙蝠俠象徵互文且填補絕望、希望以至於信念及毀滅的議題揮灑做用同時又不會缺了自己的迷人光芒，將焦點持續的導入布魯斯韋恩心境轉折上的鋪排和闡釋，三部曲的起承轉合下，完整了蝙蝠俠最精彩的一趟旅程，而這三部曲的場面亦是一部比一部浩大，而且是寫實的很浩大，至今仍是其他超級英雄電影無法望其項背的，《黑暗騎士》的殘酷社會實驗，《黑暗騎士：黎明昇起》萬人臨演在大雪紛飛的冬季烘托出的封城、革命、迫害、對立和極權，恐懼的絕望絲絲穿透出了靈魂渲染，浩瀚了格局，也在格局規模之中，呈現了社會撕裂下最真實的面貌

然而《黑暗騎士：黎明昇起》於此局勢時間點之下，後半場處處都能看見寓言後的當代情景寫照，於班恩欲從毀滅尋獲重生的全城封鎖高壓統治裡，高譚警察奮不顧身與人民站在第一線抗爭混亂及暴政的景象對比當前香港或美國的情勢，著實更貼切的表達了無奈的諷刺，尤其片中亦有著一幕班恩以跪壓頸部致死一名特種部隊人員的安排，放在現在全美「佛洛伊德之死」的暴動處境，看起來是更加的怵目驚心，不止寫實，更像是永不落幕的社會寓言 ，風暴來臨前有著寧靜，而黎明來臨前也有著黑暗，希望會帶來勇氣，勇氣讓我們迎向曙光，諾蘭的《黑暗騎士》三部曲之美，詮釋了最深的黑暗，卻也因而帶來了最美的天明，並勉勵著我們，天佑，還相信希望存在的每一個鬥士，黎明永存

克里斯多福諾蘭在《黑暗騎士》便說及，反派是推動故事的核心，不變繁雜的劇本、流暢大氣的敘事、震撼動人的運鏡配樂和紮實有力的社會論證依然存在於諾蘭的手筆之中，但談到「黑暗騎士三部曲」，卻根本不可能忽視那些與蝙蝠俠拉扯對立的反派，因為他們在英雄電影裡的地位，被諾蘭翻轉、抬升至完全超越劇情工具的層次，他們被深深賦予的，其實是現世各種現象的象徵，純粹理解的世界本質，讓諾蘭無須幻想過度誇張虛無的惡，這個有文明、有法治、有體制，也有各式各樣之人性的國度，早已充滿了所有的罪惡素材，向社會取一點點的黑暗，行得了「黑暗騎士三部曲」裡最真實也令人不寒而慄的本惡開端，並從這一些反派的行事裡頭，反覆辨證了高譚市與蝙蝠俠的所需所求，在班恩的恐怖高壓統治之下，蝙蝠俠的需求再度升高，直至他回歸的那一霎那，信仰降臨，亢奮，帶來了源源不絕的勇氣，儘管要有傷亡才能在反動間獲得成功的可能也在所不惜，因為這是蝙蝠俠為市民擴散的希望力量，屬於人民、與人民站在一起的，那無堅不摧的信念

當警察及人民抬頭望向蝙蝠俠那時的澎湃，當蝙蝠俠緩緩消失於地平線那一頭的感慨，他終於徹底的留在了市民心中，不再是血肉之軀，而是真的如布魯斯所願成為了一個帶來希望的象徵，卸任了蝙蝠俠，但蝙蝠俠會永遠都在，克里斯多福諾蘭溫柔的手筆，在述諸黎明來臨前的夜晚最黑暗的社會崩壞高壓暴政深刻驚悚裡頭，用了最黑的起手式基底迎向了最燦爛的光，充滿詩意而情境的，留下了美麗又震撼的傳奇尾聲

《黑暗騎士：黎明昇起》讓新舊面孔回歸，各自於精心創造的劇本中，變得落迫、變得睿智、變得滄桑，也變得成熟，克里斯汀貝爾一開場蓄鬍的老態，因蝙蝠俠的身份全身也有了不少的病痛，詮釋了蝙蝠俠卸任八年不見天日的隱居人生，風暴來臨高譚所需，蝙蝠俠再度登場除了被警方圍剿，還要面對八年過後能力不再的當頭棒喝，加上這次真的遇到了歷來什麼都更勝於自己一籌的班恩，蝙蝠俠殞落了，被班恩擊敗並送入再生池監獄，直到再擁信念且與恐懼共生，方看到了蝙蝠俠的真正崛起

克里斯汀貝爾這次將布魯斯韋恩奉獻一生於高譚的狼狽演出的絲絲入扣又扣人心弦，順利歸來之後才想起了阿福希望他獲得平靜人生的那一個夢，輔以最終的放下，既美的又令人欣喜落淚，蝙蝠俠值得的是一個好的結束，終於變成了象徵，常駐在觀眾的心頭裡，就像布魯斯總是說，面具底下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所作所為，隨處精細的意象隱喻到克里斯汀貝爾渾厚、悲慘、奉獻一切以至於片尾放下重擔時與阿福四目交接的一抹微笑，完美的把蝙蝠俠一生的起承轉合盡收眼底，著實豐沛滿溢的使人完滿欣慰呀

當然，蓋瑞歐德曼以及摩根費里曼還是很棒，不論怎麼演，老戲精的他們都能完全的讓人喜愛，只是就故事上也沒太大的空間讓他們伸展了，而幾位新進的要角，皆是無話可說，除了把整體格局命題勾勒的豐富多彩之外，也為社會議題貢獻良多，安海瑟威迷人的貓女不用說，美艷火辣又傑出，儘管電影中皆無以貓女自居(諾蘭為求紮實的真實而出此決定)，但安海瑟威優雅的肢體同時強悍的力道，劫富濟貧的成為了刻劃出色的底層代表性人物，卻在班恩崛起打壓有錢勢力後意識到其中的謬誤，亦敵亦友的形象建立完全引人陶醉，表現實在精彩，甚至前半部強悍卻又故作可憐亦流露了瑟琳娜凱爾一角的心機聰穎面貌

而至於以往總是苗條身形的貓女在此有無性感到，毫無疑問當然有，儘管正式服裝不走裸露性感風格(荷莉貝瑞風才是完全不行)，可緊身具寫實紋理質感的服裝設計依然突顯了安海瑟威前凸後翹腰又細的漂亮身材，並以功能性的眼罩展現貓女的象徵，既吻合諾蘭需求的寫實設計同時不脫安海瑟威精湛詮釋下的迷人魅力，成功於最終章裡以瑟琳娜雕塑了底層悲歌與布魯斯的情感寄託，還找來安海瑟威擔綱，實際又不失力道的刻劃，至始至終當然一直都是我最愛的貓女形象，當之無愧阿

而大反派班恩，可以說是湯姆哈迪成名的代表角色，也許他沒有像小丑來的令人印象深刻，可小丑是鬥智打壓了蝙蝠俠的信念，班恩卻是以體術的強大徹底擊潰了八年銷聲匿跡、體力已大不如前的布魯斯韋恩，讓蝙蝠俠看見了自己的缺點，拉出了唯一一次如臨大敵的壓迫感，新舊角色都不少，可能有些角色的份量受到了擠壓，但諾蘭安排角色進退需要的能力依舊使各個角色均發了彼此的魅力

大反派班恩也不例外的在開頭大型劫機動作場面裡頭一次令觀眾感到震懾恐懼，湯姆哈迪戴著面具所依賴的口條詮釋、肢體語言及眼神捕捉，實在都太棒了，無時無刻都是肅然起敬，即使有了瑪莉詠柯蒂亞、喬瑟夫高登李維等同樣搶眼的新角色分食篇幅依然不失氣勢，動作戲的快狠準張力到片尾轉折下的些微感傷，湯姆哈迪讓人無話可說，有了他的黑暗壓境，促成了三部曲最終下，那最強烈的光芒綻放

《黑暗騎士：黎明昇起》是一部稱職漂亮的三部曲終曲，更也是承接諾蘭精心雕琢的英雄史詩最完美的結論，走了七年的旅途，諾蘭將三部電影分別打理出崛起、挫敗及重生的英雄命題，攤開且認真談論了英雄主義的價值構思，輔以社會供給出毀滅、混亂與抗爭的思想議題，精彩創造了三部史無前例而再也絕無僅有的超級英雄作品，並揭示了超級英雄與反派其實均是現實社會的例外份子，亦是荒謬體制下的產物(《黑暗騎士》用小丑與蝙蝠俠的雙生向將此層關係處理的絕佳)，逐一的讓《黑暗騎士》三部曲走向了社會影射和寓言的啟示範疇

如此迷人而不朽的重要價值存在，就在於克里斯多福諾蘭塑造了以英雄類型片為糖衣，實為包裹著現實現象的偌大可能性，英雄與反派不再是憑空出現、不據理而力爭的虛構角色，「超級英雄」有存在的必要及理由，所謂的「反派」生成也因此有了來自現實世界的成因，三部曲給了這些反派從人性與社會中提煉的「惡」，英雄徘徊掙扎的世俗不穩定性，則成全了相互辨證的對話需求，英雄和反派，再無如此的寫實過了

三部曲當中，警察佔的戲份舉足輕重，貪婪的法律人士比比皆是，在善惡反覆對峙之中，賦予了英雄反派的誕生之初，為蝙蝠俠締造了一個執法機關無能的失落世界，法治之外的正義便是蝙蝠俠的生存空間，終究不得不佩服諾蘭，在諾蘭的《黑暗騎士》世界裡，凡事都有因果，超級英雄與反派都有所契機予以崛起，希望和絕望的擺動，人民與法治共生，風生水起的罪惡僅待紓解，蝙蝠俠的象徵油然而生

或許《黑暗騎士：黎明昇起》未能達至《黑暗騎士》的無限高度，但諾蘭的毀滅帶來重生之主題發展，卻絕對紮實美麗的為這三部曲劃下了一個史詩唯美又詩意想像的終點，無數感動的畫面、值得探討的話題、震撼精彩的手筆、迷人精湛的角色以及歌頌無限好的未來，「黑暗騎士三部曲」的完結，諾蘭仍沒有失手，只是選擇了拉大格局後細細回歸原點的優美手法，崛起到重生、獲得及失去，絕望以後探到了微微的曙光，最終放下了一切也成就了所有，希望喚得，在那海平面上的黎明，黑暗過後的明天，光芒灼熱，耀眼的真是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