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方程式

最後一個平安夜 | Silent Night

聖誕佳節和樂融融，禮物、紅襪、燈飾、聖誕樹、門圈、團聚、紅色和喜洋洋，應該是燈火通明內暖外冷一起吃飯一起笑鬧備感溫馨的家庭歡慶，《最後一個平安夜》用兩種情緒，將佳節歡慶給放的熱鬧，卻又陰暗詭譎異常發毛，種種角色們不尋常的作為，彷彿都在暗示著故事發展的不穩定性和不確定性，畢竟耶穌都能在聖誕時分復活了，似乎沒有多添一點怪誕，本該也帶有些異色的聖誕節，就也不那麼圓滿了

而《最後一個平安夜》即是今年暗黑聖誕的唯一代表，不出所料，這真的是一部挺瘋狂又怪誕的電影，沒有看預告和簡介直接觀影的如我，撇見海報和略為驚悚事有蹊蹺的中文片名，一開始都不免令人以為電影會是一群親朋好友聚在一起過聖誕，最終引發各種人性秘密變調潛藏的真相引爆導致分崩離析反目成仇殺機四起的那種家庭黑暗驚悚類型作品，但真的是萬萬沒想到《最後一個平安夜》會是這樣演變為末日災難寓言下的光怪陸離懺悔訴情之詭異一夜，反正都已經是最後一晚了，要死就要好好的安心死去才是

《最後一個平安夜》故事闡述鶼鰈情深的夫妻尼爾與賽門，邀約彼此最親密的友人，前來他們的鄉間別墅共進聖誕晚餐，眾人在餐宴中把酒言歡、盡情享樂、互訴心底秘密，不過在笑聲背後，一切都只是彼此的強作鎮定，因為外在世界即將面臨迫在眉睫的厄運，就算再多的禮物與遊戲，都成為了空殼虛無，無法阻止他們在地球上最後一夜的命運…耳聞《最後一個平安夜》的結局有著驚人收束，老實說，我電影劇情沒有猜的那麼準過，從鏡位、斷點、發展都跟我想像的一模一樣，不過這不代表電影不好看，但也不外乎應該很多人會覺得不好看，因他沒有講明那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有暗示性的帶過，爆點不是沒有但引發的後勁卻也不夠大，留下的想像空間與貪生怕死下的扼腕悲劇收場也因為沒多對災難背後多做闡述與觀眾連結而沒法真正催生遺憾萬年的結局餘韻

電影本身絕對很特別，故事走向想法也很奇特，但一般觀眾會好奇的「到底發生什麼事逼的全世界必須集體自殺」一事，編導壓根沒打算說得透徹，所以對抱著好奇驚悚走向是如何的觀眾，《最後一個平安夜》就會像是你吊了一整部電影的胃口以為終於要有些什麼高潮的時刻便進入了演職員表了一樣，噱頭性十足，但觀眾可不喜歡只有不斷的吊人胃口呢，因為這就有受騙的感覺了，沒有結果等於沒有爆點，沒有爆點也代表沒有娛樂，看電影不就是要娛樂嗎！一直以來，部分是，但絕對不那麼完全，很少人會因此想一想，電影究竟是想要表達些什麼？又為什麼故事是這樣安排？

而無庸置疑，排除不是為了娛樂性而生這點的本作，有無爆點便成為了不需太過著重的觀影焦點，結局也沒有要讓你猜不透的結構，細細品嚐編排下的真意才是從本作得到樂趣的關鍵，直至心坎的那紮心的批判和聖誕佳節下的悲慘無助才是整部電影所擁有的，更值得一提的是，《最後一個平安夜》定調為黑色喜劇，靈感來自於《兔嘲男孩》，不時都能在灰暗的過程中撇見有些荒謬的趣味時刻，不過在後半段的無奈沈重後，也著實讓人笑不太出來了，同時電影也嚴正抨擊了政治體系、權貴階級與情感探討，藉由世界末日這個催化劑，細細帶出人生在世前的最終懺悔

不意外《最後一個平安夜》應該是很多人覺得看完會「WTF」的電影，可專注品嚐，《最後一個平安夜》其實很有意思呢，導演實質利用末日題材，架構環境、政權與權貴相互依存又破壞殆盡的自我毀滅，設定於平安夜為最後一晚，聖誕節化身死亡之日，格外的反差苦痛惡趣味，更是針對全家人盲目崇拜無論是政治或神祇的嚴正諷刺，《最後一個平安夜》在編導的犀利之下，透過電影實質主配角演員們劍拔弩張火力四射的反動衝突狂妄釋放內心話之爭辯情節，準確探討「信仰盲從」與「反權威獨立思考」的末日交戰，以精準細膩的心靈隱喻，扎扎實實的創造出了一部充滿反諷意味的驚人悲喜懸疑劇

在《最後一個平安夜》開頭的電影前段，觀眾就能清楚感受到他們似乎對這天相當重視，我的意思是說，美國當然對聖誕節會比我們重視的多，因為他是他們的節日，他們的年節，可在《最後的平安夜》當中之重視程度又在高上了許多並且擁有著說不出來的詭譎感，好像今天真的就是人生的最後一天，要好好打扮裝潢相聚歡送自己和親朋好友最後一程似的，從連忙梳畫打扮、準備晚餐的食材、對賓客提早到感到緊張，都顯示這是個讓人需要認真對待不同以往的聖誕聚會

但另一方面，在來自各方的角色們開始聚集到他們家，導演以幾人許久未見的噓寒問暖簡單建立角色性格與彼此關係之後，他們卻也開始出現一些怪異的舉動，其中不管是一位大剌剌到幾近狂野卻又性感無比的媽媽用原本為女兒預留的大學基金買了名牌服飾和鞋子、綺拉奈特莉飾演的尼爾忘記做甜點太妃糖布丁竟然叫老公帶著球棒去已經關門的超商行竊，本來觀眾會以為只是黑色幽默沒想到最後竟然是真的去超市竊取回來的，或者這些家長鮮少糾正用髒話互罵的孩子，好像將其視為習以為常，甚至自己都不吝於在孩子面前一樣髒話不止口說狂言，壓抑混搭著硬是強顏的緊繃狀態，只有外表是美好佳節，內部處處都是神經質的高壓，無時無刻，犯罪、教育、撒謊層出不窮，宛如絲毫不在意未來青春發展演變的狀態，甚至平安夜聚餐為何蘇菲會如此激動指著「不該跟孩子們說謊」成為當場戲最反常的角色，殊不知後續蘇菲的想法發展才讓我們回過神來發現，她才是最正常最不願放棄希望的溫柔角色，卻仍無奈於現實的非死不可，一而再再而三的詭異細節，都讓《最後一個平安夜》在這些鋪陳之下，逐步揭開這場平安夜聚會背後真正的代表意義

《最後一個平安夜》用一個極為優秀輕快引人入勝的開頭，搭配著邀約聚餐的尼爾主人家到各個正開車前往的多位配角不約而同的視角轉換及聆聽著很具聖誕節輕盈溫暖流行曲風朗朗上口的「Christmas Sweater」，率先呈獻一種非常聖誕的佳節氣氛，隨後慢慢的在細節中帶出令人愈來愈摸不著頭緒的言論或作為，背後卻還是各種噓寒問暖與節日歌曲的輔佐，更顯得細思極恐，直到各種怪異正式在原本象徵一家人團聚、互相祝福的平安夜晚宴上，孩子暴戾的提起了相關話題，觀眾才知道原來《最後一個平安夜》作品中的世界已經瀕臨毀滅，隱約帶到因為人類多年破壞環境、隨意傾倒廢棄物，不僅水龍頭的水已經無法飲用，也像《明天過後》那樣，劇毒風暴向世界各國的主要城市席捲而來，而經科學家的研究，由於經由空氣傳播的毒氣無孔不入，人類將無法避開這次危機，注定走向滅亡

因此在《最後一個平安夜》這樣的背景絕境下，英國政府研發出一種安樂死藥丸，提供國民在鋪天蓋地的劇毒風暴抵達前自行了斷，藉此規避掉吸入毒氣而死的劇烈痛苦，平靜且有尊嚴的離開這個世界，只不過《最後一個平安夜》主角一家原本預計要在平安夜跟家人和朋友一同服用藥丸的計畫，卻也因為主人翁男孩亞特和蘇菲懷有身孕而不想親手殺死自己孩子的質疑反彈，增添許多無法確定的變數探索，雖然早在電影詭異氣氛中埋下伏筆，但怎麼能夠想到《最後一個平安夜》原本應該要充滿溫馨的聖誕夜竟會突然急轉直下，成為他們人生中的最後一餐？導演將節慶和末日兩種類型互相融合，不僅成功藉由兩者之間強烈的衝突感，為《最後一個平安夜》塑造出一種新鮮少見的獨特氛圍，同時也其中包裹著值得觀眾思考的內部意涵，緩緩品味，恐懼黑暗
 
就題材設定本身而言，《最後一個平安夜》絕對是一部奇特且讓人驚喜的電影，作為以《兔嘲男孩》發跡同時也是本作主角亞特飾演者羅曼格里芬戴維斯的親生母親，導演卡蜜兒格里芬因為深受兒子主演的《兔嘲男孩》之啟發，便決定自編自導，以類似的風格調性創作一部用喜劇形式來闡述沉重主題的作品，也讓《最後一個平安夜》能以相對平易近人的方式對相關議題做出深入的探討，自小的生活環境中，當權者的價值觀對編導造成了不小的影響，因此，她在電影裡加入社會甚至是政治意涵，並對英國特權階級的道德與情感價值，進行曖昧且隱喻的探索，她也為作品安排孩子們的角色，希望觀眾通過孩子的目光來反思劇情所要傳達的意念

無法否認的是《最後一個平安夜》即是一種隱喻，可以用有趣的方式，去談論嚴肅且重要的問題，把聖誕電影跟末日啟示相結合，為這個聖誕佳節帶來一絲截然不同的私慮觀點，因此就像是《兔嘲男孩》，雖然《最後一個平安夜》表明定調為一部黑色喜劇，從開場以來就出現許多諸如爸爸在外面抓晚宴所需的雞隻不成屢屢出糗導致亞特切個紅蘿蔔切到整隻手鮮血直流的荒謬橋段，但直到《最後一個平安夜》後段災難來臨並充分感受到其中的諷刺幽暗危機感之後，即便編導依然安排不少黑色幽默的荒誕笑點，但在整體嚴肅氛圍議題深層的勾勒心弦底下卻也已經嚴肅蓋過了幽默，讓人置身絕望悲哀之中笑不太出來了
 
最終的轉折，看著略有不安但起初仍順順聽從父母安排一塊安穩離世的兒子亞特開始對父母全家一起服用藥丸的計畫起身反抗，逐漸也得以從另一個面向，去深刻感受《最後一個平安夜》無疑也是一段導演從自身作為母親的角度出發所撰寫出來的構思，在電影有著許多大大小小的衝突碰撞之下，藉由劇情鋪陳背後的翻轉反諷，希望告訴給所有觀眾和父母，永遠不要讓自己或孩子們放棄去質疑和思考事物的其他可能性，《最後一個平安夜》以亞特這位男孩作為隱性主角，或許在旁人眼中他的「假說」可能性排斥看起來只是單純不願意面對死亡，可其一是，他只是一個孩子，要孩子坦然面對死亡未免也過於殘酷了，同時與父母對峙的時刻也精準捕捉親情之愛的世道真理，但也如同結局最後那顆鏡頭那雙在一片寂靜中赫然瞪大的雙眼一般，或許就是這種孩子直覺單純的思想，才得以看見被我們給忽視的盲點，對所有人都覺得習以為常的問題提出質疑，進而找出所有的可能性解法

只是，我們通常沒有孩子的思維，卻又不相信孩子真能提出什麼一絲的可行性，不要因為是孩子而壓縮孩子們的想像，孩子啊孩子，其實比你想的還要多而且有用呢，不過，《最後一個平安夜》的世界末日可能是人類咎由自取，但在一部分人犯下的罪過卻又要全體人類共同承擔後果的情況下，其他安分守己的人們自然會有許多不滿，然而奇怪的是，面對自己權益就這麼被剝奪的心理不平衡，為什麼大部分人都會選擇放棄爭取，不試著尋找突破的方法？導演在《最後一個平安夜》加入了英國脫歐的政治隱喻，某種程度也是希望喚醒觀眾勇於表達自身立場的意識，避免發生事後才感到後悔的遺憾，《最後一個平安夜》當然有一個怪誕的劇本故事和想法，可他內裡的價值傳遞思考，可一點都不馬虎，而是很真誠、深刻且遺憾的反思，不要等到遺憾了，才選擇後悔

卡蜜兒格里芬作為導演，《最後一個平安夜》只是她的第一部電影而已，不過她不折不扣的是個星媽，兒子正是透過《兔嘲男孩》獲得全球矚目的羅曼格里芬戴維斯，理所當然的，羅曼這回也跟他的兩位雙胞胎兄弟基比、哈迪共同參與本片演出，基本上已是全家一起出動合作，而電影本身的質量優秀發展意想不到，透過循序漸進的鋪陳，緩緩引出了故事真正的核心，雖沒有太高昂的娛樂性，卻創造了極具力道黑色幽默又細思極恐的驚悚末日寓言

就第一次執導的整體創造性來說，《最後一個平安夜》的確相當令人驚嘆且驚喜不已，只不過《最後一個平安夜》還是有比較可惜的地方，卡蜜兒格里芬作為一位新銳導演，很明顯能感受到整部電影有著敘事結構不夠成熟精煉的缺陷，其中除了部份配角的戲分有些多餘隨便較無重點之外，上述那些短處在電影幾場餐桌和客廳的群戲就更為明顯，看似想以接連不斷的對話以及隱藏著的慾望、秘密、內容，在人生的最後一晚予以釋放藉以順勢製造出高張力，但結果執行起來也是有些鬆散，會不清楚這一段戲或那一場戲的對白交流是想要呈現些什麼，這都導致《最後一個平安夜》有一個很棒的新奇諷刺劇題材，可就沒能完整發揮這個題材應有的效果，不過不論這部分，整體而言《最後一個平安夜》，仍已是執行上很有意思及概念的作品了

不僅故事獨特瘋狂，背後的卡司群更是華麗不已，除了找來金獎提名女星綺拉奈特莉絲絲入扣詮釋著母親深情與對最後一晚的崩潰浮傷以及英倫男神馬修古迪搭配夫妻檔演出難逃死劫之歇斯底里痛不欲生，兩人繼《模仿遊戲》、《瞞天機密》後三度合作，默契也變得更為游刃有餘，此外，電影最讓我印象深刻的其實是九月率先嚇壞所有觀眾的《疾厄》女主角安娜貝爾瓦莉絲，這回呈現一個因著末日將至完全放開自己不隱藏的性感人妻，一言行一舉止都充滿魅惑功力，笑容到緊身身材，很荒誕崩潰的角色，可怎麼可能不為她傾心呢，強尼戴普的愛女莉莉蘿絲戴普純粹有愛的形象也令人喜愛，羅曼葛里芬戴維斯再度已超齡姿態詮釋出充滿想法且精彩的傑出表現，雖然不是每個角色都有著平衡的處理，但角色的一時之選，各司其職，每一刻都讓觀眾感受到目不轉睛的確實魅力

整體而言，《最後一個平安夜》絕對是一部令人意想不到又確有驚豔的電影，很有趣的去看到卡蜜兒格里芬能根據《兔嘲男孩》進行靈感上的發想及創作，將聖誕與末日兩種類型互相結合之下，透過她對於社會議題的靈敏觀察，提醒著我們應該對世間萬物充滿好奇與可能性，不要因為成長或社會化而失去提出反對和質疑的能力進而一昧去否定，那人類也將難以真正去成長，雖然這部作品只是她的首部長片，但《最後一個平安夜》也可以說是她以母親的身分獻給羅曼格里芬戴維斯和電影裡頭雙胞胎這三個兒子的一部電影，細細側寫隱藏在災難驚悚背後的溫暖，不夠精細部分手筆仍有待加強，但緊抓懸疑未知鋪陳所造的娛樂性不俗，緊張好奇心也因氛圍的突出得以引流至最後一刻，題材議題上的相輔相成更是這部電影獨一無二之處，以僅僅只是處女作卻有這般成果的《最後一個平安夜》來說，實在不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