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方程式

再說一次我願意 | Say Yes Again

曾經，意外也頗是期待這部作品，國產電影題材有愈來愈多元化且國際化的趨勢，講的議題也盡能深入心靈和社會，就連早期較為人詬病的「台灣只拍得出校園愛情電影」來說也都不再是台灣影視圈潛意識，《美國女孩》、《瀑布》、《緝魂》等愈加豐碩的優質作品，已經大力的改變了台灣的視野格局，或許愛情電影還是不少，但都也有了更為深層、寫實及精細多樣的現實面之解構變革（大多數啦），而這部由郭書瑤和蔡凡熙合作的《再說一次我願意》，在題材上以宣傳方向能夠大略知道，主題更是以《忌日快樂》、《明日邊界》，以至於《真愛每一天》的「時間回溯」，不斷重複著挫敗的那一天，直到找出原因為止的命中注定時光輪迴一般的科幻故事開拓路數，好萊塢當然玩過了，可是台灣會用什麼樣的視野、手法、表現來重塑這個經典概念的結合，我是相當拭目以待

而電影真的超乎我的期待！非！常！喜！歡！等等，讓我們也跟著回溯一下，你以為我想這樣說嗎？我原本真的想，很想很想，因為我很喜歡這部電影的前80分鐘，那現在不想了嗎？為什麼呢？還不明顯嗎？因為我不喜歡這部電影的後15分鐘⋯所以我想說的是，不是吧⋯⋯！在最後十五分鐘前，我一直都覺得我會喜歡這部電影，而且產生這感覺的這時，幾乎已經是電影尾聲了，我甚至這樣篤定，可它卻不知為啥的，會殺出那15分鐘，措手不及之餘，也徹底踩了煞車下修了心目中的分數，就只因為那該死的15分鐘！

《再說一次我願意》的前80分鐘之塑造文本，比起愛情，更像「親愛媽咪」的親情承擔甜蜜負擔之敘述和「當一個男人成熟時」的男孩擔當責任之長大一轉念，甚至原本以為的男女粉色泡泡愛情描繪你儂我儂，可謂少到一個不可思議，郭書瑤的戲份甚至差不多只是第四或第五多的而已，但我不Care，因為這部電影讓我看到好的出發點而不落入俗套，那種為了扛起「關於幸福」的自我和肩膀，幼稚的男孩不婚不生就怕失去自由自在的逍遙到為了予以心愛之人一個承諾的快速成熟及成長，俗話總是說，女孩比男孩還要早熟，的確，男生長大了很多男人的內心也終究是個孩子，而這部電影以此為題，解構為了一個擔當與愛情，男孩化為男人其實是一轉念之間的事，這在整體上本成為了最動人的「男人宣言」

直到最後十五分鐘來臨，我才不得不收回前面80分鐘對它的享受和好評，滿滿的感慨直接消散，更嚴重的來說，直接把中間一個小時內容砍掉都可以！因為《再說一次我願意》大概是我近年看過最糟糕，徹底打翻自己，讓自己中段至少一個小時所做到的所有「成長宣示」全都付諸流水前功盡棄，就彷彿從沒發生過，可能很多電影都曾經用一個轉折摧毀理想的幻境，將觀眾抽離美好直擊人生的黑暗現實面，這沒錯，但用的方式好不好將直接判定電影的生與死，倘若作品的主軸即是扣合這樣的概念發展，沒什麼問題，但如果什麼鋪陳結構都沒有，那前後兩段像是不同電影般的斷裂，也只是剛剛好而已，這是個險棋，取決於導演知不知道自己的作品歸屬，而這一步，可以很驚喜，也可以很驚嚇

《再說一次我願意》便隱藏起這個轉折，換來的既非悲痛也不是驚喜，而是難過（還有驚嚇），倘若一個什麼都沒有道理鋪陳的轉折就這樣告訴你，「哎呀！前面那一個小時全都是路克的美夢，人生哪有那麼棒的事」，但這部作品看起來就不是要講一個什麼「人生不能重來」或者是「所有選擇都沒有退路」的生命預言，反而前半部的男孩成長與母親交心還更言之有物之時，根本就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一塌糊塗，《再說一次我願意》在想法上，實則是用當日輪迴的概念透露給觀眾反思「每一個選擇的重要性」，還有把「在乎的放心上否則必定會後悔」之溫度傳輸，重點從來都不是人生可不可以重來，這誰都知道不行，而「輪迴」概念應該正是「每一個選擇都只有一次機會，好好把握」的具象化訊息傳遞，它是一個警示，你不用去特別為它解釋什麼，《忌日快樂》解釋了嗎？所以只要在其之上，說好自己想要表達的故事和理念就好了

《再說一次我願意》本來，的確有很妥善的運用這個元素，未料最後唯一真實的，只有我攤在座位上落寞想著為什麼，要破壞原本好好的故事，就只是想讓看起來「科幻」但其實就只是故事工具的輪迴得到一個合理性而毀了一鍋粥呢？還是一方面也是看不慣男女主角那麼幸福有好的結局？難道最初就只是打算想用這種俗爛到不行的方式騙觀眾的眼淚？《再說一次我願意》的前80分鐘收尾處，明明有更不煽情，發自內心的真誠足以擠出觀眾的淚水了啊！為什麼不適當的喊停就好了呢？

本作其實是有個迷人的開頭，也是全片唯一比較有粉色愛情偶像劇模樣的起頭，讓小彩與路克的戲劇化相遇卻也格外有著命中注定的緣分之感，隨後速度節奏加速進程，本是陰錯陽差的插曲，到兩小無猜的幼稚打鬧，以至於告白，轉眼就要求婚了的時間線，都壓在十五分鐘左右，途中則以「相遇第N天」的圖樣設計來快速帶過曾經的點滴，這開頭處理的相當果斷剛好，畢竟本作的主題是在求婚被拒之後探詢「原因」並歷經「改變」的編排，那些粉紅泡泡相遇相惜至相守，有就好，不用太長，蒙太奇的速戰速決點出其之感受即可

因此《再說一次我願意》的整體節奏，我都覺得編導拿捏的恰到好處，順順的引導至「輪迴重複」的本體之上，幽默、風趣加幼稚的路克和小六其互動足夠畫龍點睛趣味橫生，在疑惑、相信與不相信當日輪迴的釐清情況下都鬧出了很有趣的笑料，還差點以為被劈腿，以及真的要被分手的恐慌挫折，進而歷經嚴肅的心境轉折，到害怕失去而從男孩成為男人的憤而向上，直至最終彈著自己苦練的吉他暖心求婚，並圓滿成功，那是多麼的讓人淚眼汪汪的時刻，因為路克，真的為了讓他愛的女孩幸福，而運用這不斷無限的同一天從無到有學會了吉他、翻閱了媽媽書籍、製作了媽媽手冊，放棄了一直以來最愛的電動，就只專注在小彩身上，這能不感動嗎？一個男人最真誠的愛，願意放下自己的幼稚、自由、生活與喜愛，只為修補自己所說之話與本有心態，為了最愛的女孩成長與成熟，這真的很棒很感動，在這感動之後，Happy Ending是剛剛好的必然而已

只是，稅成鐸導演不知道是覺得幸福不存在還是什麼的，好像一定要走到絕望才是一個深沈的好作品一般，本作本有一個的確舒服溫暖也有盡到「男孩長大」與「母親偉大」之社會責任的好的結局，硬是用原來在路克第一次，唯一的那第一次求婚被拒後，小彩話還沒說完，路克就倒地了，在最初的視角，路克因此昏倒並開始了無限的那最重要的一天，但在最終編導揭露的視角，原來那真的是因為身為運動教練的路克長期遭受頭部撞擊而出事了的「生病」所以才昏倒，就這樣再也沒有醒來的昏迷了一年左右的時間仍無力回天器官逐漸衰退而予以拔管送別，這代表的是什麼，光是生病昏倒的那一天是設定在路克求婚被拒之時，便等於他開始重複同一天到努力提升自我而美滿的結束，都是從未發生過的夢境、幻想或過程的猜想，是哪一種我不知道，導演也壓根沒打算說，也都不重要了，這是很可怕的事情，因為生病真相到電影結局僅僅十五分鐘，推翻了故事，更讓原本的重心和核心全都沒有了用處，到頭來，用這個結局當作收尾的《再說一次我願意》，就這樣成為了推翻自己重點的無重點悲哀之作

始終原來，路克沒有努力想去知道為什麼自己求婚會失敗、路克沒有遇到為什麼被分手的空前低潮、路克沒有知道自己說的一席話讓小彩心寒並不願意告訴他懷孕的事、路克沒有淚眼相待的與媽媽談論成長責任的轉捩點，路克更沒有因著這一個因愛而啟航的一念間善用著無限重複的一天去讓自己成為一個更好更值得託付的成熟男人，就這樣的，什麼！都沒有！路克躺在病床上的靈魂，沒有經歷觀眾以為的那一切，一樣是個幼稚的心靈，而小彩原本的拒絕竟也在路克即將離去的時刻說出「我願意」，所以，願意嫁給路克只是因為即將天人永隔的同情而已？如果把全部都沒發生過的事砍掉，而將第一段和最後一段嫁接在一起，這樣的心境轉變沒有什麼可以形容，就是毫無鋪陳又莫名牽強，不要忘記，觀眾看到了中段路克努力拼搏的樣子，可最後，這些卻都是不真實的，而這些不真實的「過程」裡頭，都是合理的鋪陳，所以⋯這下什麼都被自己砸掉的本作，基本上是怎麼樣都打動不到人了吧

說到底，稅成鐸以電視劇及網劇出身，《再說一次我願意》只是第一部執導長片而已，合作編劇亦是評價極為掉漆的《女鬼橋》張耿銘，雖然我很不喜歡這樣的扣上前面失敗的名諱，畢竟一部作品差不一定後續的作品都差，但也很難不以其做聯想，因為《再說一次我願意》敗都完全敗在那極為突兀又沒有幫助的第三幕收尾，就算前半部很好，後半部砸鍋的一瞬間，當然也還是編導要負起最大的責任了，那最後十五分鐘甘願重回窠臼，操著好像應該要很感人的轉折，直至落下令人不敢置信又實在莫名其妙的演職員表之黑幕，就當觀眾這一個小時的觀影情感從！未！發！生！過！只剩下「海馬」和「韓劇都動不動得癌症」的末端作品隱喻，雖然路克不是得癌症，但發展上也差不多了，所以我真的很想吐槽，你要用這種暗示發展的方式也不要把台詞寫的根本就是在嘲諷自己好嗎⋯⋯把《再說一次我願意》當成《驚聲尖叫》來玩了是嗎⋯⋯

讓我比較心疼的，還是演員群們，電影視角以路克出發，那蔡凡熙戲份多沒有什麼問題，而蔡凡熙也真的把一位幼稚長不大又愛打打鬧鬧可是很活潑陽光的男孩演的很討人喜歡，知道小彩不願嫁給自己是因為意外懷孕，曾經試探詢問還遭受了自己不想要小孩的傷害而拒絕求婚，或許是無心的，但傷害已造成，如何彌補，成了轉捩點，也在為了愛情讓自己變得更成熟之時，突顯了兩個面向的演技方式因而做出差異性的區隔，蔡凡熙的確有其魅力

而郭書瑤戲份比較少，但清純睿智活潑又可愛的形象，實質上是個很渴望理解與溫柔的女孩，在郭書瑤文靜演繹的氣質上，真的是有夠迷人，發揮空間不夠多，但在她包緊緊也藏不住的好身材與甜美臉蛋下的微微觸動細膩神色，值得慢慢體會，與蔡凡熙的互動火花旺盛，這一對分開或合在一起，都是成功的，然後很喜劇路線的侯彥西，他真的是適合，詮釋路克一起長大的好友死黨，玩在一起打在一塊就是充滿白癡的親切熟悉感，也會為了主角而落淚顯現其中的真感情，既是本作的趣味娛樂唯一擔當，也是友情堅貞的象徵，不可能不喜歡他，而戲份之多且重要的路克母親由方文琳飾演，年輕單身就靠自己的力量犧牲所有只為路克，但卻不後悔，開心的因路克而活著，做為撼動路克向上成長的重要指標，方文琳的演出溫柔體貼為母慈祥，真的很棒

就是因為角色根本就沒有缺點，每一位都塑造的討喜無比難以割捨，卻偏偏要遭遇這樣說不通兜不攏強硬無解的故事結局，令人傻眼之餘，又怎麼不心疼這些演員的賣力展現全都只是回憶往事呢！總之，全片我最喜歡的沒什麼怨言的，大概就是這些好的演員和角色了，蔡凡熙很棒，郭書瑤又可愛又喜歡，侯彥西個人喜感魅力獨樹一幟，方文琳演出賢妻良母就是對味，甚至是客串幽默綠葉大蛇丸的「我瘋子」、「ok吧！」和「給我high起來」之重現，都幽默十足使人陶醉，真的很可惜

其實，電視與網劇出身的導演，是懂玩的，貓頭鷹送信很鬧，戲仿《哈利波特》，以大蛇丸做為客串嘉賓翻玩其經典印象也代表導演熟稔網路戲劇的生態風格，欲意將電影結合網劇輕鬆風趣有時還有些無厘頭的風格，是很棒的嘗試也讓前半段的整體調性至劇本，都令人享受的不得了，重點仍在於，與前半段差異慎大的，不只是滅了原先好好的故事，就調性至風格也一下轉嚴肅太多反而失去了本來平衡的神采，對，收尾就是這樣突兀的存在，好像突然想到「欸，電影是不是還是在某個地方總是也要嚴肅一點才會感覺很有深度啊？」，其實，並不用⋯前半段幽默中的探討理念已經有其深度了，真的不用如此刻意，如今畫虎不成反類犬，難堪的，就是自己而已了，最終，淚水，本來有，但這樣一搞之後，沒有了，成長，沒有，親情解構，沒有，大蛇丸和侯彥西的高喜感演出，以及前80分鐘的幽默、好玩、樂趣、舒適、享受，都救不回自毀前程的《再說一次我願意》，猜不到的劇情，真的就比較厲害？還是僅是刻意的令人發笑？值得編導的好好反思，觀眾的臉，真的是被打腫，智商，也被徹底看不起了

老實說，真的是會痛⋯⋯俗話說，有多愛，就會有多痛，這部電影讓我對此，有深深的感悟，但叮噹的「你是心動的理由」很好聽，歌一下還是蠻有感覺的，可惡我感性的心！可這也彌補不了，電影硬是對自己或觀眾造成的傷害了，究竟一部好好的電影，要怎麼用最後十五分鐘硬要的結尾轉折直接毀滅你原本覺得很不錯的觀影體驗，《再說一次我願意》給你徹徹底底深刻的體會，但郭書瑤真的很可愛，這一點是電影再差都不會改變的事，而到了這邊也讓我想起，媽媽曾經對路克開玩笑的說「我怎麼會生下你那麼自卑的兒子」，那我也想跟導演稅成鐸說，你為什麼那麼自卑，就這樣不相信你的兒子（《再說一次我願意》）原本的樣子就可以很好而要加油添醋直到太過刻意的賣弄而讓自己什麼都不是呢，輪迴元素本可以象徵的意義，不復存在變成笑柄，而另一點的現在，《再說一次我願意》的中文片名「一」以特殊字體做出「無限」符號的意境，也變成我在腦補的而已了⋯這部電影還是很好看，只要你在發覺不對勁前離場，就可以把美好鎖在腦袋裡了，或許的或許，這才是這部電影最美好的地方，如果它能讓你創造屬於自己最完美的結局與記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