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方程式

劫命救護 | Ambulance

戲內槍林彈雨，戲外也像那張麥可貝拿著攝影機宛如大砲轟炸之經典片場照一樣，靜也靜不下來，絕對是你看過數一數二好動的電影，但它也真的是一場盛大浩瀚就是有些太長的極致爽作，而且只要你有看過麥可貝的兩部電影就好，你在觀賞《劫命救護》時無時無刻都會被某個技巧環節提醒「對！這部就是麥可貝的電影！」，卻也有些地方讓人意外「這其實不太像我認識的麥可貝」，就是那樣的炸裂，同時也著見麥可貝成長革新的野望意圖，可有好有壞的，《劫命救護》仍是存在於麥可貝的真實樣子，連優缺基本上也一模一樣的顯眼，麥可貝是否真的回來了？不見得，時好也時壞是麥可貝的創作默契，但你會發現，他似乎真的有稍微那麼不一樣了

劇本只專一在一件事情身上不選擇將其複雜化，用滿滿的爆炸爽烈襯托故事情與理的莊重，看起來麥可貝這一次收斂了很多，不掌握沒有必要的野心、直通到底的故事結構，雖然還是有滿滿麥氏偏愛的個人風格極致徜徉到眼花撩亂的境地，慢條斯理只為說好一個故事娛樂的心情，卻也心滿意足的，讓《劫命救護》看上去竟然更為接近《絕地任務》的基本初心，能不能跟經典相較？我不知道，但是不是麥可貝放棄了花拳繡腿在日漸委靡滑落的好萊塢生涯之中捎來一絲驚喜的返璞歸真近年巔峰？的確，直通腸子的《劫命救護》，確實值得麥氏巔峰的美稱

《劫命救護》改編自2005年的丹麥電影《亡命救護車》，除了故事核心的救護車街頭大逃亡之外，《劫命救護》多添了更多的細節與敘事變動提高了作品的緊湊、刺激、可看和娛樂性，由麥可貝執導的《劫命救護》故事描述在洛杉磯街頭的一天之內，三個人的生命即將永遠改變，功勳彪炳的退伍軍人威爾夏普急於籌措他妻子的醫療費用，向他知道不應該求助的人借錢，他的繼兄丹尼，丹尼是一名魅力十足的職業罪犯，他非但沒借錢給他的繼弟，反而向他提出一個提議，犯下洛杉磯史上金額最龐大，3千2百萬美金的銀行搶案，由於他妻子命在旦夕，威爾不能說不，但是當他們的逃亡計畫大大的出錯，這對狗急跳牆的繼兄弟就劫持了一輛救護車，車上還有一名生命垂危的受傷員警，以及一名頂尖救護員坎蜜湯普森，隨後就展開一場一路狂飆的飛車追逐，威爾和丹尼必須甩掉緊追不捨的警車，確保他們的人質活著，並且試著不自相殘殺，進行一場前所未見的洛杉磯大逃亡

電影一路狂飆的特性讓我想起《瘋狂麥斯：憤怒道》，但沒有《瘋狂麥斯：憤怒道》的俐落直接猛然與流暢，而《劫命救護》卻也可以讓人想起《玩命關頭》，如果，麥可貝來執導了一部《玩命關頭》，應該會是什麼樣子？《劫命救護》很有《玩命關頭》的個性，也比如今的《玩命關頭》更有《玩命關頭》的氣勢，如果他願意拍，搞不好《玩命關頭》硬碰硬反而還能擁有最後一次的新滋味，回到電影身上，麥可貝從《變形金剛》系列後，就鮮少拍攝小格局的電影，《不勞而禍》、《13小時：班加西的秘密士兵》這些小規模的製作，在他逐漸疲勞的轟炸視野裡，才終於又一次喜迎令人意外的品質，而《劫命救護》亦然，不大張旗鼓的做為自己導演生涯中另一部偏向中小型製作的作品，最讓我意外的，是在《玩命關頭》系列已經逐漸讓我們所謂的「飛車追逐」充滿特技的視覺疲勞後，《劫命救護》反而在有限的範圍裡，呈現張力強大的飛車追逐場面，這一點，將看起來應該不可能再有任何新花樣的「飛車追逐」一定義，昇華到了你我都尚未想像過的新局面

我沒有很喜歡麥可貝，但我確實也在抨擊他大部分作品的不足裡頭，卻也多多少少有享受到他所帶來的浮誇狂躁，而以至於是我其實非常有感情的《變形金剛》系列，我很難討厭這個系列，第一集到第五集，或許總略有失望之處不如想像，卻依然只願意愛著這個系列，其一原因是這個巨大機器人的題材以及博派角色的討喜建構，有何不喜歡的可能？最後是，麥可貝斟酌《變形金剛》世界觀的設計，有一派獨門的視野，那就是對於軍事細節的要求，還有型態載具的設計鑽研，反而用大量的工業感，強化了《變形金剛》的寫實感，而且那些過量的台詞跟誇張膨脹的情節，自帶強烈的惡趣味，在寫實底下略為躁動滑稽，更顯麥氏世界的真實縮影，但比較可惜的是愈後期的作品場面愈大，這些細節反而都被張狂混亂的畫面給稀釋掉了

《13小時：班加西的秘密士兵》是在《絕地任務》之後相隔了好多年麥可貝首度刻劃比較嚴謹的軍事行動場面，《變形金剛》系列玩到後頭場面劇本愈發鬆散徒留場面，但場面又太過於浮誇，所幸直接迎來一部《13小時：班加西的秘密士兵》，才讓我們再次回想起《絕地任務》時的麥可貝，有貨真價實掌握寫實的能力，《劫命救護》即是如此，其動作場面的質感，小而精巧，短而緊湊，不再有撲天蓋地的軍事武器，而是紮實的犯罪電影，主線單一而明確，整部電影的鏡頭更為奔放炫技，各種無人飛機的特技拍攝，或許有人會感到些許暈眩，或許更多數人會覺得麥可貝依然炫技而且炫的更為厲害毫無意義，但不可否認的，至少這些鏡頭不再像之前時而被剪接的零碎，而是有條有理的過場轉場與場面氛圍營造，另外值得一提的則是，無人機空中俯視拍攝的方式，能在密閉空間短時間內產生豐富的視覺變化，著實讓飛車場面變得很熱血刺激又具備著狂暴的震撼速度感，文本純粹，可在技術面嚴謹的放大到極致，《劫命救護》也就此成為了麥可貝這些年來難難得得的一次經典狂潮

狂暴不羈的視覺動作場面、快速剪輯營造的緊迫刺激（仍時而有略顯凌亂之感），《劫命救護》直截了當的果斷，寫實應對進退兩難愈搞愈糟的全面圍城，讓本作囊括了極為突出的震撼緊湊爽快又深埋如何逃出生天的一路好奇，相對於簡單的文本，盡心於犯罪驚悚的刻畫，《劫命救護》才能過癮的無可挑剔，不過人物的刻劃，依然是麥可貝比較顯眼的缺點，全片大概只有葉海亞阿巴杜馬汀二世所飾演的退伍軍人威爾夏普存在著對於美軍體制缺陷的控訴，以及艾莎岡薩雷對於自身救護人員使命感的掙扎（在疾駛的救護車上動手術血肉橫飛，緊張又滿載惡趣味），其餘的角色沒有太多的鋪陳，同時劇情其實也安排了許多灰色地帶的轉折，但最後急轉直下的定論有些粗糙沒能徹底發揮灰色地帶應得的探討空間讓警匪兩方受困於體制下只能極端翻身對立的困頓，揮發出它的最大動人無奈之效，一警安森及一匪丹尼的舊識設計，本能更為相互理解在困獸之鬥，強化行事上的雙面拉扯，到頭來卻也沒能真的幫助到劇本的打理，稍微可惜了些

然而《劫命救護》就是有這樣一票優秀的演員們，讓電影實有美中不足之處，也都可以藉由演員的演技，進而彌補角色塑造不足的缺憾，雖然垃圾話無意義的對白還是有點多在關鍵處時有打破情緒的厭煩，可至少喋喋不休又忿恨的垃圾話，比後期的《變形金剛》系列更有「活力」一些，當然，如果匪徒與警察之間那座落於灰色地帶的生存無奈和連結理解其「英雄惜英雄」的關係能建立得更明確，我相信《劫命救護》一定只會更有趣豐富和精采

《劫命救護》不同以往，但是這也還是一部麥可貝電影，儘管《劫命救護》添加了許多過去作品罕見的硬派元素，那些麥可貝招牌的風格卻也沒有消失，收斂了一點，時而卻也無法徹底根治讓作品本身的節奏在垃圾話之中備感漫長斷裂的既往毛病，那些挖苦LGBT族群的冷笑話、調侃女性的性感笑話、莫名其妙的中二耍帥台詞、還有聚焦臉龐殺無赦的瘋狂怒吼，在《劫命救護》裡一樣應有盡有，減少了，可多多少少還是會影響觀影情緒，就看你在不在意了，而飛車場面也是熟悉的麥可貝風味，而且一個飛車，就是飛越了幾近一整部電影的瘋狂，那攝影鏡頭屢屢對準駕駛拉近拉遠或是劇烈的搖晃鏡頭以製造飛車追逐的緊張氣氛，當然，麥可貝招牌的鏡頭圍繞角色180度迴轉的運鏡，以及總是用仰角上拍角色製造出英雄凜凜威風氣勢的手法你都還是能在《劫命救護》裡一個不缺的完整看到，不過麥可貝近年來大量使用無人機攝影手法拍攝飛車追逐片段在這部電影裡用到氾濫，竟的確也比較帶來了耳目一新的樂趣體驗

你可以持續看到，鏡頭飛昇到高樓頂端，360度旋轉後直朝地面而下這種完全只是看起來很酷但毫無必要的攝影鏡頭，依然充滿麥可貝中二爆炸魂的猛烈空間感玩心，而很差勁卻同時又真的將父親於他們兒時領養的威爾視如兄弟，情感在傑克葛倫霍的兇狠張狂演出下，準準流露出對於威爾的歉疚及關懷，儘管因為他的為人，威爾曾與他漸行漸遠，他依然深愛著他，劇本可惜只有探討並無徹底深鑿，但憑藉傑克葛倫霍的演技，不必多說，一個神情百般話語都盡在不言中了，而葉海亞阿巴杜馬汀二世內在良心下的溫柔與不得已之下穿透出愛國英雄成為銀行搶匪下體系狂吼以至於艾莎岡薩雷美若天仙卻專業救助堅強以對卸下心防，都令人感到滿足，整部電影都出乎意料的不錯，但是看著這三人互飆演出，其實就值回票價了

整體而言，《劫命救護》讓我看到熟悉的麥可貝，也看到他一些比較想突破的企圖，格局縮小後，技術性的細節反而更鮮明，去除大場面的贅戲後，劇情更加血脈噴張，過往經典記憶中的麥可貝，確實有著漸層回春的跡象，不過我覺得麥可貝導演始終沒變的，是他對於職業軍人的尊敬，從《絕地任務》裡替軍人被國家犧牲抱不平，再到《13小時：班加西的秘密士兵》嘲諷政治體系的顢頇，最後是《劫命救護》對於退伍軍人福利不完善的批判，甚至就連《變形金剛》系列裡軍人扮演反抗昏庸政客指令的角色，麥可貝時常被譏笑為沒有中心思想只懂得爆破的商業導演，但骨子裡的他如今看起來，也還是有一份想要守護的核心價值

《劫命救護》令人娛樂舒心，麥可貝式的無意義依然不少，但這回的收斂，讓電影多添入了硬派黑色寫實的震撼風格，不再有世界末日、外星大軍或者是私人衝突，在一陣狂轟猛炸之下保有的，是「第二次機會」與「沒有血緣關係的親人」的自問探詢，它就這樣放在那邊，任其於陸空大追獵的混亂撕殺中隱隱發酵甚至有可能逼出你的一點感性淚水，而且也不能不說，本作對於消防和救護人員的職人專業處置安排亦令人嘆息其之精準穩定不浮誇，除了攝影鏡頭依然如此浮誇到時不時暈頭轉向以及胡亂狂噴垃圾話帶有的厭倦冗戲感，《劫命救護》確實可以說是麥可貝近來年最有野心也能看見其真的穩穩用視覺暴力說好一個親情故事的決心，料理起來過癮爽快，爆炸一樣炸得過癮、剪輯鏡頭的視覺調度一樣一刻都靜不下來，但穩紮穩打的建構出一部直覺性強悍的警匪飛車動作電影，對比他前面幾部作品，不畫大餅，真的是有顯著的回春感性，不期不待，《劫命救護》這就有了這樣，特別令人驚喜的品質效果了